黎巴嫩:反對教派主義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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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起義的第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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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y Ayoub原著,奶茶貓譯

自從十月十七日開始,黎巴嫩經歷了全國的示威,不單令總理引咎下臺,更加令黎國社會銳變。這些示威歸於一股全球的起義浪潮,已經與厄瓜多爾、智利、洪都拉斯、海地、蘇丹、伊拉克、香港、及加泰隆尼亞出現,其中受壓逼的羣衆們不斷挑戰他們統治者的權力。在黎巴嫩,內戰後建立的教派權力分派協議(sectarian powersharing agreement)逐漸建立了一個由軍閥組成的永久統治階級。他們利用複雜的利益輸送網絡透過勝出大選保持掌權狀態——證明政治是另外一個形式的戰爭。在此記錄中,一位實地參與者將詳細描述黎巴嫩之起義,而且探討其如何削弱大男人主義社會結構、而團結羣衆對抗統治階級。

一、運動之始(How It All Began)

對與黎巴嫩人來說,十月十七日那個星期在最近黎國歷史裏是最令人難忘的星期之一。

十月十三至十四日晚上,山火蹂躪了黎巴嫩及敘利亞部分地區。我們這個一萬五百平方公尺(四千零三十五平方英尺)的國家失去了三百萬棵樹木(一千二百公頃),在四十八小時內幾乎失去了每年樹木損失量的兩倍。政府對此時的回應簡直是災難。黎巴嫩政府只有三架由善心人士捐贈的直升機,一直停在機場上,年久失修、猶如廢鐵。雖然政府的確有撥款修復它們,那筆錢如同黎巴嫩的衆多其他撥款一樣,向教派領袖的上流社會手中『不見了』。那些山火最終是被一班志工(消防隊一直未被撥款援助),包括巴勒斯坦難民、社區人士、及由約旦、塞浦路斯、和希臘派過來的飛機隊伍,加上大雨僥倖撲熄。假若沒有這些人,事態當時有機會惡化得更差。

政客們對自己的無能感到不滿意,開始把敘利亞人當作代罪羔羊,造謠訛稱他們開始了山火,而且藉火打劫,搬入了被人棄置的黎巴嫩住宅(他們原來防火)。其中,一些類似自由愛國運動(Free Patriotic Movement)政客馬里奧·阿煥(Mario Aoun)的人公開抱怨山火只影響基督徒區域,罔顧德魯茲教(Druze)大多數的舒夫地區才是最多山火地區的事實。(見Lebanese Politics podcast,第五十九集

政府不居安思危地勞力從事災後工作以及提防下一次山火,反而令情況更加水深火熱。在十月十七日,政府批准了一份將向如WhatsApp等網絡電話服務徵稅的法案。政客將其描述爲一次增加政府庫房額外收益,以得到巴黎CEDRE會議所承諾的十一億撥款的嘗試。

「世界銀行中東及北非地區副行長 Ferid Belhaj指若黎巴嫩希望不久之後得到任何 CEDRE 撥款的話,她必須認真實行改革。」

世界銀行

這些所謂「改革」其實只是一堆懲罰大部分庶民,而容許上流社會繼續自肥的措施。

黎巴嫩已經經歷過一連串經濟危機,而原因歸咎於貪汙及國債——其中百分之九十是國家欠當地銀行和央行的——令數間銀行發生擠兌、燃料短缺、罷工屢生。在黎巴嫩,接近九十億美金的財富囤積在二萬四千個銀行戶口,證明六千至八千個這些銀行戶口擁有政府『解鎖』CEDRE所需之錢的八倍。雖然不少媒體重點地報導所謂的『Whatsapp稅』,其實是這麼多誘因結合起來才會令人憤慨。

十月十七日晚上,上千人於黎國不同地方同時上街,包括貝魯特蘇爾(註一)(又譯泰爾)、巴勒貝克、納巴泰、賽逹(註二)。示威規模十分震撼,令政府立即取消了『 Whatsapp稅』。那一晚,有人拍到一位名爲馬拉克·阿拉維·哈茲的女人用腳踢了一位政客的武裝保鑣;那條影片立即在網上爆紅,而如蘇丹一樣,一位女性變成了一個革命象徵。到到十月十八日,貝魯特部分地方不斷燃燒,而且國內有很大部分地方被不少有燃燒車肽的路障堵掉。

我那時已經加入了示威,而且自此就開始幾乎每天也出席。作爲一個二零一五年示威召集人、一個長大於黎巴嫩的人、也作爲一個自二零一二年開始寫黎巴嫩的人,我可以即時洞測到這些示威將會不一樣。我不是唯一一個被這時最怪誕的情緒——希望撼動的人。反而,這種情緒佈滿每個地方。在此記錄中,我將嘗試解釋爲何這些示威已經在國家內作出了一些連掌權的軍閥寡頭也無法逆轉的改變。

二、起義的兩張臉(The Dual Nature of the Uprising)

爲了更容易地分析進行中的起義,我們可以以兩個角度描述此運動——一、反對不公和貪污的起義;二、反對教派主義(sectarianism)的革命。

運動之改革派角度通常衍生出反對貪污的示威。在這些示威中,一個常見的訴求,就如「كلّن يعني كلّن」(kellon ya3ani kellon, 仝人請辭,缺一不可),是要政府引咎辭職。十月二十日,四個與前軍閥沙米爾·加加(Samir Geagea)之黎巴嫩軍團黨(Lebanese Forces)有聯繫的黎巴嫩政府部長辭職了;自此,該黨一直也在不成功嘗試乘示威的浪潮。而運動的第一個勝利是總理哈理理於十月廿九日(星期二)的辭職,令當時的政府組織上破裂——即使於撰文之時他仍然是看守總理。

從街頭上沒有得出統一的訴求;而在多方面,運動反而對收集訴求列表有抗拒。雖然如此,其實大部分人有數個訴求,大多數也是要求終止貪污和基於教派的政制,其中兩者有不可分離的因果關係。無論在電視台所作的街頭實地訪問、上社交媒體在、或是於示威者之間,我們皆可見到這些訴求的重覆出現。就如卡理姆·捨哈葉和阿碧·西維爾所寫,除了政府引咎辭職之外,兩個普遍的訴求爲「以一部非根據教派比例而制定的選舉法提早舉行選舉」和「成立對於被盜及被挪用之公款的獨立調查委員會」。後者被一位從阿紹(Arsal)來的男人概述得非常精簡:「這裏沒有戰爭。這是錢的問題。你偷了那些錢,還給我。」

從多個角度來說,黎國的示威是反對教派主義的。它們脫離我們傳統的左/右翼分化,甚至包含傳統教派政黨的支持者。這種示威的憤怒已經累積了三個十載,而那些跨世代的創傷則更早。自內戰結束以來,黎巴嫩的跨國軍閥——寡頭階級完善了他們的遊戲規則。國家充當了這階級可借助來和自己和其他大部分爲波斯灣諸國、伊朗、和西方精英做生意的木偶;客戶網絡維護着權力架構令這階級受益,把部分羣衆保持於依賴他們的狀態;當公共設施中被人拋棄,任由其生鏽的時侯,高速的私有化限制區域之間的自由人口流動,而且恒常地癱瘓全國;而且,最近,國家自己內戰完結三十年後,暴力衝突會從敘利亞溢到國內的恐慌被權貴恒常地喚起,以把無助情緒施加於黎巴嫩人民。

長話短說:從十五年內戰康復途中,黎國居民花了過去三十載爲在一個他們在裏面有極少「話事權」的國家生活而導航。類似「爆煲」的大規模發洩是不可避免的,但其發生的方法在挑戰那些對黎國政治生態比較憤世嫉俗的解釋,包括黎國人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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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註一:即《聖經》的泰爾古城,和合本譯爲推羅。阿拉伯語發音爲صور Ṣūr,故在此譯爲蘇爾。 註二:於聖經中又名西頓、漆冬,今照阿拉伯文發音譯爲賽逹。